《其实都随便》

原唱：大壮

词/曲：刘禹铄

编曲：曾奕灿

出品方：厦门贰伊文化传媒有限公司

今年的雨季格外的长。

拥挤的公交车内，并没有开灯。所有人的手臂挨着手臂，身子挨着身子，就这样静默的站着，只有窗外的雾蒙蒙的光和手机映在脸上的七彩光。

阿江透过车窗，企图望向窗外的绿意，却被雨迹挡住了视线。

他突然想到好多年前那个雨天。

人的一辈子很长，但是真正意气风发、天不怕地不怕的岁月，大概只有少年时期了。

雨天并不碍事，自以为人定胜天的小少年也不需要伞。暴雨落下的时候，阿江把外套顶在头上，迈开了步子奔跑，腿踩在水潭里，将泥水溅到路过的阿嬷腿上，身后落下阿嬷的抱怨声。

听到阿嬷的骂声，他心情反而更好了，口中还哼起了不知名的小调。今天他拿到了人生的第一份工资，不多，但是足以和朋友们吃好多顿路边麻辣烫。昨天他联系了好朋友二辰，结果二辰说今天要陪女朋友，也恰好下大雨吃不了路边摊，于是阿江决定去吃街口那家凉菜。

这是他人生的第一桶金，他想，以后，他的人生还有无限桶金等着他。

阿江做事向来勤快，很快就得到了老板的赞许。

但是好久不长，因为疫情冲击，那家小店很快就倒闭了。临走前老板泪眼汪汪的，多给了阿江一笔小钱，让他省着点花，直到找到下一份工作。阿江觉得没什么，人生嘛，总是起起落落的，这都是小事。

但是理想很快就被现实打破。半个月后，他依旧没有找到工作。手头只剩下零星的一点钱，他站在馒头摊前，驻足了许久，跟老板说：“来两个馒头。”

“不，一个吧，一个够了。”

他安慰自己，生活就是这样。小时候他的邻居大姐跟他说，当人生最倒霉的时候，其实也是最幸运的时候，因为往后走，全都是上坡路了。他一直记着这句话，那时的他还深信不疑。

但是事实证明，人生不会有最低谷，因为前面的路可能一直是下坡，直到迈入深渊。后来他又找到了新工作，是在厂里，但是因为受伤，工厂却拒绝赔偿，他一气之下辞了职。那时的他还站在厂子门口，说我是理想主义者，这种垃圾厂我是一分钟都没法多待下去了。朋友们都劝他说话不要太冲，退一步海阔天空，他却毅然决然地转头离开了。

一转眼二十年过去了。

二十年来，他经历的那些如同过眼云烟。但是那些少年心气，好像就不知不觉地、潜移默化地、一点点被压下去，一点点消失，直到现在。

下午，领导朝他发了火。

本来就是无伤大雅的小事，听同事说，是因为老板的儿子期中考得很差，加上他儿子逃课去酒吧，老板正在气头上，阿江一点小错误就被无限放大，成了移动的沙包。这次是算他倒霉。

算了，都习惯了，阿江想。毕竟这么多年都倒霉过来了，不差这一次。

他突然很怀念那个雨天，那个在雨中奔跑的，无忧无虑的雨天。

突然，车子猛地一刹车，旁边放学的小学生书包往他腰上重重一撞，把他从回忆中撞了回来。

旁边的小学生看了他一眼，没有说话。他也不放在心上，都随便吧，反正这一撞也不疼。换在二十年前，他一定会跟小学生理论一番。

下车后，他还没来得及撑起伞，电话却响起来了。手忙脚乱地接起电话，却是爸爸的电话。

爸爸很少来电话，这一次来电话，怕是有什么急事。他开口，问道：“怎么了？”

电话那里一阵沉默，半晌，爸爸才开口：“臭小子，我不能跟你打电话了？居然问我怎么了。”

他挠挠头，尴尬地笑了笑。活到三十多岁，在爸爸眼里居然还是个臭小子，挺好。

“最近过得咋样？一把年纪了，啥时候带个媳妇？”

“爸，我最近忙呢，忙得很。”他讪讪地搪塞。

其实他知道最近并不忙，只是固定地两点一线，上班，下班，然后一个人呆在屋子里，看看视频，再早早睡觉。偶尔会喝酒，也是一个人喝。好兄弟二辰早就结了婚，带着老婆孩子去外地打拼，其他的兄弟要么也结了婚，要么也因为工作忙失去了联系。不知不觉，他好像习惯了孤身一人的感觉。

“忙也不能不找媳妇啊，啥时候回来，爸让隔壁刘叔帮你介绍一个。”

“都随便啦。”他脑袋很乱，随意糊弄了一句。

然后是几句叮嘱，什么饭要按时吃，最近降温要记得多穿衣服，他顺口应付，心里盘算着最近买点什么给家里寄过去。爸妈多半是想念自己了。

他已经能想象往后三年，不，十年的生活了，大概还是这样忙忙碌碌，没有终点，没有方向。他早已放下了自己心气，早已学会了沉默，以前他以为生活会触底反弹，但是他发现这不过是自我安慰。无所谓，其实都随便。

今年的雨季格外的长，好像没有尽头。